【闲萍】与老友作对的正确方式

陈怼怼和范怼究竟谁是赢家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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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天是初春的头日,范府的檐上传来画眉和杜鹃的回啭,混着范思辙大中午叽叽喳喳闯进府邸的声音,范建表示很头大。


只见户部侍郎抄起鸡毛掸子,眼里的火炯炯往外冒,随行的几个丫鬟都识相噤了声,盘算着二少爷今天会被打成什么惨状,心里不禁升起几分怜悯。


范思辙见状不妙,赶紧拱手把脸埋进了袖子里,用细得只有范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:


“爹,今天我听了说书,颇有些感触。你打我可以,能不能让我先问个问题。”


范建一听心想这小子开窍了,语气缓和了不少。


“你问。”


“你认不认得陈萍萍?”


范建冷哼一声:


“认得。”


“他是妖星下凡吗?”


范建这回没有冷哼,是带着不屑的一阵嘀咕。


“他要是个妖星,我就是上天派下来收他的天王老子。”


“哇塞,爹,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厉害。”范思辙的眼睛刷地亮了,“我这就把陈院长的事迹写下来出书,咱父子俩肯定大赚一笔,还有范闲那小子什么事?能不能和我说说,你和陈院长的……爱恨纠葛?”


鸡毛掸子一落,丫鬟们眼睛一闭,范府院中一声惨叫。

 


与陈萍萍相识还得归功于范建的母亲。


母亲是当初诚王世子的乳母,而世子吵着闹着最爱吃的就是她做的点心,好巧不巧有一回,母亲的腿因为受了寒在家卧床,只能让范建送进宫去,再巧不巧,那是范建头一回进宫,他去了世子的宫殿后发现无人,片刻间便迷失在了朱红砖瓦中。


那时刚下过一阵细雨,晨雾从地下起势悬在空中,皇宫后花园的棕桐都难以辨别轮廓,那时的范建尚且年幼,他在风中瑟瑟缩缩提着花雕木食盒,鼻子一阵酸涩,范建忍住抽噎的冲动,觉得此时的自己像个被娘抛弃的孤儿。


“嗖——“一支木箭划开残薄的水汽,白色的箭羽携着凛冽的风,直勾勾地穿透了一旁的树干,离他大概只差0.01公分。


还未从惊吓中缓过神,便有一个人影跺着小步走来,从那人的装扮上可以看出他只是个普通的侍从,而且和他年纪一般大,但眉宇间却似一把弯刀,寒气逼人。


“您来找世子殿下。”
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
那人不语,只是绕到了范建的后边握住那箭的杆,手腕忽地一转,生生地将它抽离了出来,好似从炉中轻悠悠地拿开一枝竹香一般轻松。


“请随我来。”

 


“刚刚那支箭,陈五常射的。”世子一身松垮白袍,将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,正视范建有些错愕的眼神。“你再走下去都要绕到西宫去了,本王不忍,却疲于叫唤,他便射了一支箭,好将你寻过来。”


“是在下糊涂,让殿下费心了。”范建擦了擦额上的汗。


“你我二人年龄相仿,不必见外,以后当多多走动才是。”

 


范建大概就因为这茬和陈萍萍结了梁子,不过那时候他还不叫陈萍萍。


当今司南伯最不愿意承认陈萍萍是他的至交老友,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,没情分也有孽缘,当时的世子——也就是还未继位的当今圣上,最爱看他们俩互扯头冠。范建是个老实人,唯独爱找陈萍萍的麻烦,而陈萍萍处事精明,心思深,每次都不上范建的当,叶轻眉扬着白裙笑嘻嘻地唤他姐妹,陈萍萍含笑应她;范建笑嘻嘻地唤他姐妹,他反手就是一锤。


“陈萍萍这名字多娘们,你不怕别人笑你啊?”


“小叶子给我起的,你有吗?”


范建哽咽了。


 

如果不是范思辙提起,他都快忘了当下陈萍萍已经回京了。


“范闲呢?”


“一大早出去了。”二少爷头低着,捂着右脸的红印。“这几天他天天跑去监察院,爹,你连他一起收拾了吧。”


“陈萍萍一回来,京都的大小事便全知道了,”范建的语气幽幽,似有不悦,“你小子记住了,与监察院的人少有牵扯,这话,我也会一字不落地转达给范闲。”


 

“院长,前面是户部侍郎的车。”


陈萍萍的眼睛微眯,仿佛伺机已久。


“把他拦住,我有话要跟他讲。”


黑骑与红甲的马蹄声一片浩荡,仿佛能震动底下的石板,数百士兵同时出鞘,空气被割裂成了碎锦,气氛剑拔弩张。


如今都是承蒙皇恩身居高位的人了,陈萍萍看他的眼神还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,盯得范建心里发毛,但气势上不能输了,他坐在马车里别扭地挺了挺腰板。


“你手脚倒挺快啊,接人进京,又谈了一门好的婚事。”


“只是借个机会,将内库夺回来。”


“一堆臭钱,有何可喜啊。”


“当年若不是她资助,你这监察院怎立得起来?”


“你还耿耿于怀啊,老朋友。”陈萍萍似笑非笑,“她说你过于浮躁,不适合执掌监察院,才让你去户部数钱。”


“你……”


时过境迁,他依旧嘴皮子上斗不过陈萍萍,但接下来马车对面的人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。


“听我一句劝,把婚姻退咯!”


“这是陛下圣旨,你我等无权抗旨。”


“那就让他自己选。”


范建还想说些什么,陈萍萍赌气似地将车轩一把关了。


这就是陈萍萍,装着最谦卑的姿态,高傲得如同世人皆应向他朝贡。


一只永远不松口的老狐狸罢了。范建在心里怒骂。


 

“范闲说,你来找我下棋。”说笑间陈萍萍被推进了范府,看见范建后,脸拉得比谁都长,“看在他的份上,我便委身前来了。”


范建的头脑中有许多问号,他什么时候说要找这家伙下棋,但当看到范闲躲在陈萍萍身后双手合十不敢看他,他算是明白了。前几天那根用来收拾范思辙的鸡毛掸子还新鲜着,范建觉得此时也可拿来一用,但转念一想,这又是个和陈萍萍斗一回的好机会,在小辈面前展示一下棋艺,也算是扬眉吐气。


四方桌摆上,几盏茶排开,范建拿来一副棋盘,学着某只老狐狸谦恭的样子:


“老友请。”


陈萍萍白了他一眼,范闲在旁偷笑。


黑白两子铺开倒显得有些晃眼,两人屏气凝神,谁都不说话,范建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,对角星斜排,只需两三步占角便可赢下,他一时高兴,便问范闲:


“为父给你做个示范,你看这棋局,可有破解之处?”


“爹高看我了,我一介俗人,哪里懂这些?”范闲笑着应答,趁范建注视着他,右手悄悄调了棋子的位置,“不过我倒见过林相下棋,步步皆悔,看得我都有些同情袁先生了。不知您二位曾经下棋可有此举?”


“你爹会悔棋,我从来不会。”陈萍萍扬了扬眉毛。


“陈萍萍,烦请你摸着良心说话。”范建的胡子都被吹成了八字。


“你幼时和我下棋,下不过,就打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喷嚏,棋子都被你弄乱了。”


“你胡说!”


“你看,我赢了。”


范建愣了,四角棋盘上已成定局,但刚刚他的黑子不是在这个位置吧……


“爹,你看,陈院长赢了,您这技术还差人一筹哈。”


“你这小子,胳膊肘尽往外拐!”范建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,无语良久后,他才闭眼缓缓说道,“罢了,今天我有正事和你说。”


“你姨娘和陈院长说的话有几分道理,你自己对这婚约也不情不愿的,我会亲自向陛下请旨退婚,你自己的人生大事,你自己做主。”


范闲激动地攥衣角,随即小声说道:


“其实我已有心上人了。”


“说来听听。“范建抿了一口茶。


“正是陈院长。” 


范建开始剧烈地咳嗽,他觉得自己大概养了个白眼狼。


“我与范闲……的确情投意合。”陈萍萍这老狐狸也真是奇怪,对谁都是一幅狠厉面孔,唯独提起这小子,语气如柔水。


这是陈萍萍头一回有求于他,不知为何,范建心里竟有些得意。


“看在我们多年至交的份上,我自然应允。”户部侍郎晃了晃头,悠悠说道,“不过,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

陈萍萍抬眸,语气不再咄咄逼人,甚至有几分小心:


“你说。”


“咱俩现在差了个辈分啊,你得叫我一声爹。”


监察院院长咬牙,一字一顿,冒着火星子:


“你 想 都 不 要 想。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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